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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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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

自我记事起,我外公和外婆就特别信奉九皇爷,是九皇爷虔诚的信徒。许是因为与外公的经历有关,听说九皇爷曾保住他的性命,所以每年的九月初一至初九的九皇爷诞,外公都会和九皇爷“约定”吃斋。 他最喜欢带我去的九皇爷庙是安邦的南天宫。南天宫的停车位并不难找,寺庙外面就有一大块供人泊车的空地。大门内,有一位身材矮小,头顶渔夫帽的执哨伯伯向我们索取停车费用。渔夫伯伯指向旁边的告示牌:停车费——8令吉。外公只好掏出钱给他,把车停泊在大门不远处。 南天宫,烟环袅袅,红色建筑物高耸宏伟,大殿周围插着许多写着“九皇大帝”的黄旗,我们沿着人流往庙里面走,越往里,九皇爷的信徒众多。这时我发现,人人手上都拿着点燃的香、金纸、蜡烛等易燃物品,走来走去却好似没有明确的供奉目标。我想着:“我们也买香来拜拜吧!拜好了赶紧回去。”本想买香,但不知道打哪儿去买,四面八方的人如潮水扑面而来,一波又一波,不曾有歇息的时候,让我们失去了方向。好不容易随着外公买到了香金纸等——10令吉,我们一行人赶紧来到了寺庙前点燃4支白色蜡烛,正式开启我们的烧香之旅。 庙外安坐好几座大香炉。第一步,我记得,一个香炉插3炷香。等插好了这里的香炉,马上要到下一个香炉继续上香。插香之余,要把手上的香顾好,说是要举过头顶,否则容易误伤别人。我个子小,动作慢,边皱着眉头赶着插香,忍受着烟熏之苦,边喊着外公让他放慢踪影,以防止他忘记哪个香炉已经上香了或还没有。在这期间,我的右手不知被香灰“滴”了多少次,虽然不会很疼,但也烫得我直哆嗦。 插香之余,我看见有好几位年轻男女穿着白色素服,戴白头巾,于殿外炉前齐齐下跪。这群白衣人身后站着一位掌事人,主掌诞辰法事。他身着深蓝色底服,外搭配红绿八卦马褂,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的祭祀物品,嘴里念念有词,场面声势浩大。白衣信徒们手捧细沉木香,左旁吹响唢呐,右旁敲响铜锣,耳旁噪音不断响起,但他们还是眼神坚定,完成祭拜流程。众人同心共办,只为贡献诚心来祭神祈福。 插香之后,来到了简单的最后一步:烧金纸。坐落在庙左旁的巨型火炉,热气烘烘,众善男信女只管把金纸统统丢进去,也没管烧没烧到。我往火炉里面望了一眼,只见纸灰如同逃窜的飞蛾,被红火烤得焦黑,在大风火炭的加持下,它们只能奋力闪躲于火炉的各个角落,直至沉寂。 顶着暴晒的烘气走了一段路,现在的我们只想找到地方坐下、喝饮料,填饱肚子。我们来到一间斋饭档口,取餐区人潮不多,却很拥挤。我看见人群都挤在自助取餐区,顿时食欲全无,便走到柜台拿了杯冰镇金桔饮料——4令吉。 我望向远处的冰糖葫芦档口发着呆。外婆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不吃吗?”我向外婆望去,她手里拿着一盘经济炒米粉,上面淋上稀咖哩汁,还有几块土豆静静的躺着。我随口问道:“这多少钱?” “这样就16令吉了。” “哇……” 后来听他们说,斋饭价格贵了,但味道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往年。 每逢九皇爷诞就会下雨 夜晚的市集,小雨滴滴,凉风习习,个个的摊灯亮起,无比热闹喧哗。我逛着逛着,来到了街道的尾端,那是写着“糖炒栗子”的一个摊位,看着大叔们用双手握着巨铲,站在一口黑色大锅面前,规律地翻炒栗子和石头块,原本个个浅棕色的栗子,炒着炒着,就变成了焦褐色,还真分不清栗子和石头块了。随着大口锅的浓烟缓缓升起,浓郁的炭烧味、栗子甜香、和暖蒸气扑鼻而来,溢满着我的鼻腔,游顺入我的体内。 我开口道:“叔叔,这怎么卖?” 他看了我一眼,打包装着栗子说:“500克22,一公斤40。” “没有小份一点吗?”我无奈,一个人实在吃不了那么多。 叔叔还是看着他的栗子:“没有得卖小份的。” 传统美食诱惑当前,我最后还是买了500克的糖炒栗子。虽然一个人吃不完,但是放冰箱隔夜回温还是可以吃的。“谢谢靓女!”我回头,礼貌的对叔叔笑了笑。 手里捧着一袋温热的糖炒栗子,我拿出湿纸巾,边走街边拿出栗子剥壳,把第一口诱人的栗子送入口中。嗯,软糯香甜。 但它的甜,并不是板栗的自然清甜,而是白糖的糖精味,而他所使用的板栗,也和其他档口使用的栗子不无差别,都是些便宜又普通的板栗。但他却可以将白糖的甜,和板栗的糯,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这份手艺,是别人做不到的,自当难能可贵,独一无二。 传闻每年的九皇爷诞一定会有雨神来降雨,为清场地迎接九皇爷。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摊位棚外,暗黑色的天空淅淅沥沥,雨一滴一滴落,马路的坑坑洼洼积了水,大水坑规律地泛起小涟漪,雨虽然不大,但还是会下,事实就是如此。 回想起中午时段的“拜九皇爷”时光,这样辛苦的祭拜流程真是不想再经历了,我心底暗暗地说:“明年还是不来拜了吧!”思索掂量了几步,“唉!我去年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潮不减反增。原来不是只有像跨年这样的日子,才会人出现“人挤人”的场景。九皇爷诞,是马来西亚华人除了农历新年,不论男女老少,都愿意掏出一颗虔诚的心去信奉神明的特殊日子。他们愿意放下暂时的口腹之欲来持斋茹素、忍受着大热天的暴晒来点上一炷螺旋香、愿意支持价格昂贵却已经少见的食物和手工文化遗产。愿每年的九皇爷诞,也不只是九皇爷诞,像这样传统的日子,人们能够引潮流入传统,老少齐聚,一起守护着这一份文化和回忆,将它发扬光大。
2天前
7天前
4星期前
下雨了。天边层层叠叠的乌云翻滚着,明目张胆地酝酿暴雨和雷电。我坐在车里,头靠着窗。车里的氛围很安静,只有那车前刷子定时擦窗子的声响。 “等会儿落车肯定会被雨淋湿了,真讨厌。”我说:“都怪你,都说了我不想吃,你还硬逼着我吃多些。现在好了,迟了上车,还赶上了下雨的时候。” 前排驾驶座上的爸爸没有回复我,只是沉默地驾着车。他永远这样,不会说话、从不表达,只静静地听。不,我甚至怀疑他没在听我说话,又或者说他压根儿听不懂我是在责怪他。 不过,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从头倚着窗的姿势变成了平躺,视角呈45度地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其实我并不讨厌雨。 明明内心平静,贬低、伤害的话语却这么不经意地说出了口。好像在外面世界划出了细碎口子的灵魂需要一个恶气的出气口,于是将那些难言的疼痛化为刀子,扎在不会怨恨我的亲人身上。用这种低效而又杀伤力巨大的方式去发泄,就好比那些肆意焚烧垃圾的人,滥用着大自然无声的馈赠和包容——垃圾烧了就烧了,那点二氧化碳能对世界产生什么影响呢?埋怨责怪的话说了也就说了,我笃定地知道家人不会因此离开我。 你问为什么我知道?因为我知道他们爱我啊。 人的劣根性,如此而已。 “我辞职了,下个星期五正式离职。”我缓缓地说:“之前没谈清楚工作时间和工资,加上和同事相处让我觉得累了,所以不想继续。” “做得不开心,就别做了,回来。”他总算说话了,我听着他的话,突然又回想起下定决心辞职的那一天。那天我经历了一些事,心理防线被击溃了,就没由头地发了条信息问他:我辞职后找份离家近的工作,他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可以吗?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可以,做不开心,可以换。 我没告诉他我想家了,也没告诉他我看到他回复的那一刻眼泪再也止不住。我从前总是轻视所谓人之间的羁绊,最后却发现我是如此依赖家人,而他们也成了我离开痛苦的底气。 放弃吐露心底的想法 “可是,你的家人不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老板娘坐在我对面,将我从爸爸车上那个安稳的地方扯离。我怔怔看着她。 “你的父母会老,有一天他们想全家出动旅游,又或者他们生病了,你觉得你掏得出钱吗?这问题很现实,但你没法避免。”老板娘平视着我:“你说你社恐,也不用和其他人有交际。但你的家人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不能每次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陪伴你。终究,你是要自己面对。 “有任何疑惑、问题、想说的、想问的,不要犹豫,说出来。你会发现,问题其实不是个大问题。无论以后你在哪里工作,抑或是在与人相处中,都希望你记得这点。”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没有问题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我说不出话来。 有些东西梗在我的喉咙,可我说不出话来。 那些心底的想法、疑惑,我不是没有试图说出口过,可我总是磕磕巴巴,犹豫中又放弃了吐露。 我又忆起在车上的时候,我对着寡言的爸爸,又或者说是对着窗外的雨,缓慢却条理清晰地诉说我所有的不解和不平。那些因紧张而反复出现的口吃在这一刻并不存在。是因为安心,是因为知道他是家人,我不必像对外人剖析自己时那么小心翼翼、怕被嘲笑。 可家人再好,我也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我鼓起勇气提了工资和工作时长的事。诚然我羞耻于让人知道我介怀这些,但这就是最真实的我的想法。就算要走,这次我也要走得干净利落,而不是带着满肚子说不出的话。 话说出口后,问题也都得到了不错的解决方案。老板娘答应了部分的工资补偿,我也订下了离开这个地方的日子。一切尘埃落定,我的世界好像下雨了,虽没赶上日出,却撞见了彩虹。 我自伞下探出手来,让微凉的雨落在我的掌心,道:“谢谢你们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让我当了那么多年的伞下人。” 未来的路,雨中,我想和家人一同撑伞。
2月前
周晋企/那些不曾带伞的日子(上) 前文提要:在太阳雨下徒步到补习中心的日子,就是伤风感冒风湿头疼的日子。几乎从那个时候我便开始厌倦起这些潮湿粘腻的雨。每回生病的时候总伴随着湿透的身体,实在是个糟透了的体验。 但我仍十分犟地坚持不带伞。原因无他,就是男生那些无用的面子:娇滴滴地在雨中撑伞在那时的男校同学眼里就叫窝囊。因年纪增长日渐成熟,当初那个为我撑伞的人觉得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我已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便鲜少再为我打伞了。所幸下雨的日子也不多,即使失去为我撑伞的人,我依然可以安然无恙地穿过每一场晚云的赠礼。 曾经也有一次彻底地沦成落汤鸡,那是记忆中第二狂烈的瓢泼大雨。具体情境已记不清,只知道当时和现在的经历出奇相似,但我并没有被区区雨域束缚,我和朋友一起勇往直前地奔跑在泥泞小路上,任由污泥混合着雨水打湿校衣校裤,狼狈中带点雀跃地一同在风雨中向着补习中心跑去,再接受教室冷气的寒流。这么做的代价是卧病在床数天,还有母亲的絮絮叨叨如黄昏连绵的太阳雨般环绕在耳边多时。从此书包总会塞着一把折叠式小灰伞,但我理所当然地绝不掏出使用,仍我行我素地在夕阳的雨中漫步。万幸的是这种盲风怪雨再也没遇过,尽是些被落日晕染成透明金黄色的小雨点而已,没有实心地轻轻落在肩头上书包上头顶上,不痛也不痒。 或许那群雨中狂奔的中学生会嗤之以鼻,好奇甚至鄙夷于成群的成年人只会缩头乌龟似地躲在屋檐下,不敢踏出第一步地接受上天的洗礼。在他们眼里,我们或许都是一群悲观的傻子,而穷胆怯的人终是只能将自己束缚在龟壳这个唯一的可能性里头。 我也不是不想潇洒地在风雨里走一遭,但这座该死的城,长命雨就没有停止的时候。 自我搬来的第一天起,天空就是灰暗的。我原以为我会逐渐适应,但我显然高估了自己。一个在阳光充裕的小城长大的孩子突然到成日潮湿阴暗的大城市生活,确实难以习惯,无论在龟壳外边或内里都是如此。 我实在恨透了这永远不会断的淫雨。无论身处何地,重重湿气总如影随形,无法摆脱。当我推掉诸多聚会,蜗居在自己的小住所时,窗外会沾满无数畸形的半透明雨滴,争先恐后从玻璃窗滑落到窗台上;当我在图书馆焦虑地为临近的考试最后冲刺,静默的周遭只有清澈响亮的,无数重水敲打在钢板上的回响;当我难得地想走出校园透气觅食,天边也总会闪过几道亮晃晃的白光,欲给我点颜色瞧瞧。 可最重要的是,当我透不过气,需要大口喘息时,这阴魂不散的雨从不缺席。那润物细无声的雨滴已缓缓渗进我的骨髓深处,流淌在我被稀释的血液里,钉死在我生命的每个气息,也就无形中铸就了如今的我。 在一场又一场雨水的轮回中,那消失了好几年的雨伞又短暂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又重新找到替代父亲给我撑伞的人了。只是所有过往都只能躲藏在遮蔽天光的浮云下,终归见不得光亮而使人哀愁。那些依偎在他雨伞宽大的臂弯下的日子,将我层层包围;他曾想为我遮风挡雨,却不曾想他的那把伞终是和父亲的伞一样防不住四面八方追着我打的雨点,即便我一次也不曾将手伸出伞外。我总是躲在他雨伞小小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往伞外探头,然后冷不防被一阵阴冷的水雾湿风刮疼。 终于有一天罕见地雨过天晴了,只是没有彩虹,只有几缕金属般冰冷的,淡淡的残阳透过盘踞的阴云,在湿冷的空气中轻轻地灼着我的皮肤。我还是不出意外地又将那把小小的雨伞弄丢了,却也终于坦然地走在大街上太阳下,而那些水汽还在沉重的阴云里积郁。 现在回想起这座城的点滴,都是潮湿的雨痕。那纷飞的雨点貌似要点滴到云端,遮掩我所有的记忆,使我如雾里看花般吃力。以前的天总是阳光明媚,我不知为何一到这里就成日阴雨霏霏。仿佛到这里的每一刻都是湿透的,即便曾经有人为我撑过伞。 我想要走出冷雨的囹圄,我想要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我想要游刃有余地直面身上所有的义务和责任。可这缠人的水雾为什么一定非得粘腻且潮乎乎地倒贴在我身上?每当我想完全放空脑袋,耳边的滴滴答答和全身的透骨尖冷总会找上门来。这不间断的阴雨无论如何也无法撇开,同浮沉在生命之泉里绵绵不绝的水压一样。 我知道这些断断续续的雨点终将积累成一场史无前例的暴乱,届时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多么希望这座城会被长年的积雨彻底淹没。 只剩下10分钟了。我算是艰难地接受这场暴雨绝对不会停止的事实,哪怕是变成稍微温柔的点点细雨也没半点可能了。我再等下去怕是会迟到,这又恰恰证明了很多时候等待的结果往往都不尽人意。 耳边依旧是嘈杂的人声,脚边的红色水桶开始溢出过剩的雨水,喷泉般地洒满全是肮脏脚印的湿地板。拒绝了老板的雨伞后,我视死如归般地起身走向外头,和梳着锃亮油头的成年人站成一列。一辆车子缓缓开来,车轮辗过路上的一泓泉流,哗哗溅起成片的水花,哀怨声瞬间此起彼伏。 我仍犹豫地踯躅在原地,迟迟不敢迈出第一个步伐。我一直在等,等雨势稍微不那么疯狂才冲刺,可我知道这只是我懦弱的借口,因为这暴雨始终是一如既往的狂乱。或许当我离开这避风港投身进无尽的暴乱时,这群成年人也会目瞪口呆,暗暗觉得我果断洒脱。偏偏这砭肤冷气已经让我萌生打退堂鼓的欲望,但我总归是要浸湿在这污水中的。 挑了个看似雨没那么猛烈实则无异的时候,我猛然从原地加速,想用尽全力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横穿那也不算太长的街道。路上难以避免地踩到一些坑洼,水花似旧时四溅,只是身边没人遭殃而已。那些烈风在我耳旁呼啸而过,带着怪异的吼叫穿透我耳膜。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天上无数个射水泵狙击,这是我第一次刻骨铭心地体验到那些花花草草彻底被风雨斩断腰骨的痛楚。 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用捣鬼,我总觉得从店里冲出来后的雨好似暴烈了些,因而控制不住地自我怀疑已做出的选择是不是又和理想中背道而驰。 待抵达彼岸,如意料之内的尽数湿透,刚才的奔跑显然都是徒劳。我也不是不曾考虑过慢悠悠地走过街道,像苏轼那样吟啸且徐行,干脆就这么洋洋洒洒地接受上天的洗礼。但我就是做不到。我做不到如此的从容不迫和通透豁达,我只是一介俗人,我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我永远在生活的风雨中沦成落汤鸡,想腾空而起遨游天际却无为能力。但我仍倔强地不愿撑伞,哪怕一次也不曾,因为我知道无论材质多么优秀的雨伞也无法让我在所有暴雨中滴水不沾。 现实生活终归没有那么多苏东坡。 我惟有拖着雨水的重量走向教室,将所有的不堪留在身后。我知道即将迎接我的是教室空调吹出的阴风,这雨是不会停的。 我想他大抵也晓得,我心中的雨亦连绵多时,从未停止。 相关文章: 周晋企/那些不曾带伞的日子(上)
2月前
几天前邀约大城市长大的同事一起回乡时他问:“你家附近不是有一条河吗?那下雨你家会不会淹水?”我的家乡和他长大的城市如果不堵车就只差4小时车程。隔了一片海,对岸只是一个城市名字,大家从不同的管道收集很多正面负面的消息,从而拼凑出自以为的地貌。像我们会觉得对岸小岛是一个大笼子,井井有条的人造大楼将所有居民按照执政者的想法框起来。“我家筑在高地上,即使大雨都不会淹水。”他投以半信半疑的眼神,我微笑表示这就是实话。 很多年前,半岛南部哗啦哗啦下起百年一遇的大雨。长假期呆在家里,百无聊赖,我靠在窗边借着外头的光线读游坦之没有收下阿紫还回的眼珠而是尾随阿紫跳崖,雷声轰隆一声为小说添增背景音乐。在动容处我将书合上,看向黑色铁窗外安静的感受书中的情绪。房间的窗口和邻居的围栏相隔几米,连续多天雨水在她家沙砾屋顶上打出滴滴答答噼噼啪啪的水声。开着窗口,冷空气一直往房间里灌,偶尔雨水会泼洒进房,不关上窗,我任由雨点在书桌上团聚。一点钟,婆婆就会敲门呼唤午餐时间。午餐后偶尔会复习功课。其中不能被忘记的是英文文学书里的一个小故事。书中记录雨季的南洋——女儿书写穿着纱笼的娘惹将自己及腰的长发放下,赤脚站在冰冷地板给自己泡热可可的回忆。 健康活着就很好 下大雨那年是2006,窗外也和今天的这景色一样,可物异人非。当我迈入中年带着电脑处身在相同空间办公时,屋里只剩下冷的空气和屋顶上猫走过的声音。当公公婆婆、邻居的长辈都陆续离开,当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的中学同学各散东西,家乡成了回忆也成为一群人口中长大的地方。渐渐小镇上遇上熟悉脸孔的机率也变小。以前很乐意带同学朋友回乡参观游玩,长大后鲜少邀请朋友同行,很大的原因是不想将单纯的回忆挖开介绍别人,同时还需要告诉自己美好的回忆成了过去。难道这是很多成年人不再谈起自己童年的理由? 最近回乡居家办公的次数越来越频密,别人问起原因时我说只想回到长大的地方好好充电沉思。有时在路过满满回忆的小巷口总不自觉心安,想起童年无忧的日子嘴角会扬起。经历过疫情后,常想一个人要的其实也不多,能安心健康的活着就很好。就像某个我喜欢的香港作家常引用的语录: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3月前
01/ 坦普尔的雨 大雨依然狂暴 与你面对面像面对极端的距 离——你抬起头 之间吹不起盛夏,我盯着幻想的 版画,观察框与画的间距 幻面的骑士是否忘掉了他的武器还是坐骑 一如失落一如摇篮曲 一如晚晚波动水面的路灯 积水沾满鞋跟而窗户漆满迷茫 你抬起头—— 我们好像没有天赋 只有拼凑边界的疑问 淹没双唇的青苔算什么 书写可能书写偏爱书写泛泛书写 什么是什么又算什么那算什么哪算什么 试错的幽灵被随手抛落 我们沿着长长的街道长长的影子行走 无边梦想像这场雨面对我 介入深深天色与相同景貌的镜面 ——之间,我抬起头 刮起季候风了 ● 写给对诗的探寻 02/ 对 ‧ 话 责怪今天 为了迟来的袒露、掌声、 那封同样晚至的薄书 陷入沙发底部所见的灰尘多像 你的理解—— 一如后退,我并不感到慰藉 永远的迷雾是胜过爱我 更爱所谓顺应 爱抚自我,符码滑过指尖 许是意表祖先意表权力意表人 身为迷失的拼图在人群来来往往间 成为淡出的影,让自己溜走 可我仍有话未尽,思考的大象 如今倾倒,所以我对你 有话未尽: 折磨并不止来源于互相生灭 物质像发型、流连如双眼 你的责怪回旋过我 最终落在我 你身上 我的思念已无法回溯开始 你的身心如残垣里舞动的碎石 而我何尝不亦是?凝固的血块 冻住每周的无数争吵 我的思念从未凋谢 不免难眠,当你的薄书全是 天书那般的絮语 我意识你身处没有定向的天秤 随机似我、还有天底下 所有擅长呢喃的族群 昨日怪责不起,全恨今日清晰 过度,若我闭上自己的眼 你的体恤可否成为 前进—— 即使那只是安慰的边缘 ● 写给隔代的不解 03/ 破防 天秤歪了 于是 你藏在里头的秘密一瞬 间洒出了一点点赤 墨色。  04/ 冷感 我们都会一种 负责瘫痪的行为艺术 相关文章: 【新秀个人特辑】许颐蘅/快问快答 【新秀个人特辑】许颐蘅/坏 【新秀个人特辑】许颐蘅/诗四首 许颐蘅/雨季 许颐蘅/在病重的壁垒
3月前
4月前
〈雨一直下〉 我不需要这冷雨 告诉我远方的战事 电视荧幕就在眼前 却勾不起生活的热情 太阳的温度在被窝里 孵化不了梦境的激情 雨一直下,天要塌了 我不需要雨的施舍 我不关心龟裂的稻田 冰橱里的食物足够 过上一周无聊的生活 然后到霸级市场补货 跟着长长的人龙排队 扫描会员二维码,刷卡付款 不管晴天雨天,雨水 不会从天花板飞流直下 而现在,雨一直下 天花板嗷嗷怒吼 室内的雨声和室外不同 就像远方的战火只是媒介的接触 我的耳朵可以接受屋顶的痛呼 正如眼睛看见了炮火下的废墟和难民 它们都在那里,我在 这里,中间隔着 一层雨,是的 雨一直下,天塌下来 我仍会醒在阳光灿烂的梦外 〈今天阳光正好〉 今天,阳光正好 像烤熟的地瓜 光射出香甜的形状 不迟不早 醒过来,刚刚好 皮肤慢慢适应衣服的掩盖 思绪裸露在橘子色的天空里 被反复无聊地解读 可是呵,阳光还是正好 正好赶着去踏青的我 阳光随我到脚步走过的 每一寸时光 青春搁在足迹后渐渐被遗忘 前方还有更高的山头 曙光在那里引领 荆棘在脚下展开 有些伤口鲜血正在凝固 有些溃疡组织正在溃烂 疤痕是时间以外的伪证 从那里回溯到脐带 断开的切口,人生 光与影,命和运 就此切入 〈与风的对话〉 滚动的绿浪记录了你 淘气的玩闹 留下身后一地的玩具 我总是不厌其烦在收拾 用雕塑维纳斯的眼睛 看进去你的内心 绿啊,绿在抖颤 你是否知道此刻我在 故将惊喜和羞涩注入一切 可以显形的地方 那是你对我说的体己话 我绞尽脑汁回应 张口吐气,将自己的气息 慢慢,满满 与你,融为一体 〈告白的云〉 越过天空的自我界线 就可以向全天下宣告 对我的仰望 来自地表一棵棵迎风伸展 用抖擞的叶子们发表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者 趁风在歇息 海在闭气 山在凝神 我变幻了一千种形态 只想演绎一种心情 在蓝色遐想的画布上 标下星光绚烂的白色记号 用一个又一个岛链 完成包围你的爱 像上帝在抽烟 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雨树〉 一树擎天 它是从土里引燃的绿色核爆 阳光切碎成无害的尘埃 天空和云 是在叶子间偷渡的空隙 时间的流动被年轮记载下来 若不幸一语成谶 被拦腰截断的树身,木屑飞溅 细叶代替了泪滴,涓涓而下 树的死亡 是炭的新生 然而,雨树作为树 不怕在大雨中倾倒 不惧在狂风里折枝 擎天之志 它是从地底长出的一把巨伞 若不幸倒下 也永不闭合 相关文章: 孙天洋/关于“我”的诗 孙天洋/我写着白面包的诗 孙天洋/诗三首
5月前
5月前
在公园的进口处,小郑遇到老郑。小郑说:“这么早就来了吗?” 老郑说,“很久没有来了,今天想到,就出来了。” 寒暄几句之后,小郑说:“烟戒了没?” “还没,”老郑说,摇摇头,给小郑看他口袋里的一包烟。 小郑沉吟片刻,说:“你对这个东西似乎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郑说:“都这样老了,还要那么辛苦干嘛?顺其自然好了。” 老郑并不太老,接近70,小郑也并不年轻,小他5岁,公园里的一帮朋友,为了鉴别这两个姓郑的,把比较矮小、样貌老成的那个叫老郑,高瘦黑发的一个叫小郑。 小郑喜欢下棋,老郑喜欢看棋,公园除了体力运动,还有脑力运动,这要归功于小郑。 有一次,小郑问太平老刘,“你喜欢下棋吗?” 太平老刘说,“喜欢,但是我棋艺太差,恐怕跟我下你没有乐趣。” 小郑说:“不要紧,大家玩玩而已。明天我带棋盘过来,你一定要来哦。” 于是接下来的傍晚,夕阳辉映下,雨树旁的石礅上,便有一群人展开厮杀。 有位老伯,公园的朋友们叫他“广西佬”的,每天都要负责载送孙子去补习,趁着一送一接的空档,也来这里聊天,偶尔加入战局。 棋局越来越热闹,不久,又多了两个光头佬和一个斯文的中年人,口头上互相礼让,杀起来却毫不手软,有时候还起小小的争执。偶尔,棋盘边站着一个友族小孩或成人,满心好奇地问长问短,才知道象棋也分中国和西洋。 老郑却是一如既往,从不下场,只在场边看,充当两边的军师。 疫情过后,这个景象不再出现了。广西佬肝癌去世了,太平老刘怕死怕得要命,担心公园人多被传染,再也不敢出来。 小郑也不再把棋盘带来公园,但是这里他还是每天报到。大多数时候,独自一个人绕着公园的慢跑道疾走。老郑却是偶尔才出现。 最近一个礼拜,每逢下午都下雨。这天,好不容易出现亮丽的阳光,雨树的影子投在他们以前下棋的石礅上,小郑的心情也特别愉快。 “你知道尼古丁是什么东西吗?”慢跑遇上,小郑问旁边的老郑。 “你也拿这个东西来吓我吗?”老郑说:“我老早就跟它同化了!如果你要我把肺里的尼古丁全部吐出来,我恐怕马上就要躺下,去见广西佬了。” “哪里听来的怪论?”小郑说。两个人于是针锋相对地谈了各自对尼古丁的意见,小郑觉得无味,把话题一转,说:“你家里的人不在乎吸你的二手烟吗?” 老郑说:“怎会不在乎?我老伴直接跟人家说,家里有个烟鬼,所以屋子里没有一刻不乌烟瘴气。我女儿说我不尊重她的人权,妨碍她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我的小儿子十几岁人,也跟着大人们唱我不长进,不能够以身作则。他懂得什么以身作则?我在家里是废人一个,讲什么都没有人听,整天中刀中枪,遍体鳞伤。” 小郑说,“你把烟戒了,他们就没有借口了。我还担心你患病,癌症是很痛苦的。所以问你知道不知道尼古丁。哎,可怜的广西佬,他从来不告诉我们他有癌症。” 头上树叶间的乌鸦忽然鼓噪起来,一只狗,衔着一把乌鸦的黑羽毛,相信是从地上一只死乌鸦那里找到的,却激怒了这批公园的常客,呼叫着纠众对它发动攻势,有几只飞下来攻击它。草地上空则发生了一场暴动,舞动着无数黑色的影子。那狗却很刁钻地在草地上跑圈圈,引起乌鸦们的暴怒之后,突然往店屋的方向跑去。乌鸦们追了一阵,在公路旁的大沟渠边散开。 “走快点,”小郑说:“你肺里的烟就会随着空气吐出来。” 老郑说:“我追不上你,慢点。我有话要跟你说。” 小郑放慢脚步,“气喘了?” 老郑说:“不。我跟你说,抽烟自然是不好,我同意。但是,看手机就很好吗?我抽烟,好像你说的,不要给人家吸你的二手烟,通常跑去屋外,除非下大雨。抽一支烟也只是一下子工夫,然而他们看手机,早上看,下午看,晚上看,死死的粘住它不放,把看手机当作做工,不是比我吸烟更严重吗?我不明白,看手机有这么重要吗?我们以前看戏,一个礼拜看一次,已经很多了,不过是娱乐罢了,就是休息嘛!其他的时间,就要干活。他们却是颠倒过来,做一点点工,然后迫不急待,看一整天手机,那里什么故事都有,一个接一个,永远看不完。老婆儿女,不像我们父母从前,一有空就坐下来跟你聊天,谈心。一个个成为低头族,看了一肚子火,又不敢骂他们。忍不住气,就抽烟,所以停不了。也不能停,一停下来我就崩溃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郑说:“明白,这叫作‘瘾’。手机瘾,烟瘾,都是瘾。” 老郑说:“你跟他讲话,他头也不抬,死死的看着手机,每个都是这样,我也懒得理他们。吃饭的时候,一个看手机,一个看电脑。笔记本的那种,放在菜肴的前面。手机则用个两个纸盒叠高,比眼睛的高度低一点,饭桌上永远留着这个东西,不准人家动的。最年轻的那个,低着头打games,也不开饭,不抹桌子,等你伺候。你把碗筷拿到他面前,他还不看你一眼。我家的家教就是这样,不妨坦白跟你说。但是我能够做什么?然后,饭桌上全是手机,听到的也都是手机的声音,一刻都不能停,我是坚拒吃饭时不看手机的,结果就只有你一个人静静的吃。一吃完我只想快快离开饭桌。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早来,就是这个原因。” 小郑说:“真是辛苦你了,不要想太多哦。” “晚餐过后,”老郑继续说:“每个人进去自己的房间,继续看到三更半夜。第二天除非有工作,否则10点11点不会起床,你还想他们来公园运动晒太阳?休想。所以你看到我来公园,总是一个人。只有我这种吸烟的人才来这里,走走,看看天,吹吹风,日子勉强还过得下去。” “小心!青苔。” 慢跑道上到处是水迹,小郑指着一处青色的苔痕,提醒沉入谈话中的老郑。 他们以前下棋的石礅上,坐着五个汉子,皮肤黝黑,蓄着胡子,看来年轻有为。每个的手里,都拿着一个铝罐或一个玻璃瓶,不时凑到唇边,深深地灌一口。然后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谈些什么,总是比手划脚没完没了的样子。 两人走了五圈,这群人还是纹丝不动地在那里,地上散着一批空瓶空罐。他们的电单车停在慢跑道上,占去一半的路面。按照公园的规矩,电单车是不许驶进来的,喝酒和乱丢垃圾也是违法的,看来他们喜欢干违法的事,享受违法的刺激,其他人似乎都了解这一点,所以不会有人上去给他们规劝。 小郑说:“这叫酒瘾。” “我最讨厌这种人了,他们以为公园是他家的后院,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留下满地的玻璃碎片。” 小郑说:“不要看他们,以免他们说你挑衅他,惹你的麻烦。” 他们默默又走了一段,小郑忽然觉得,身边这个矮个子老人蛮善良的,不知不觉,也就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我呢,来这里,以前是为了下棋,现在放弃这个嗜好了。下棋也是一种瘾,现在已经很方便,只要下载一个软件,随时随地,都可以下了,永远不怕没有对手。但是我觉得下棋很浪费时间和精神,只是自己爽,对社会没有多大益处。” “你还有做外汇吗?” “有,做一点点,找点零钱,主要的工作,换成了写作了。我来这里,要找灵感。” “这个我就不会了。”老郑说:“我只喜欢看国际新闻。” “当我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来这里走走,流点汗。流了汗灵感就来了,回到家里就知道要写什么,什么地方写错了。” “看你走棋我就知道,你很有创意。” “有时候,你见我匆匆忙忙离开公园,不是不想跟你们谈话,而是想到了要写的东西,怕讲话太多忘记了,赶回去把它写下来。” “想不到你几十岁人,还当真这么投入。” “这是另一种瘾,”小郑说:“我要尽量让自己上瘾,越沉迷越好,因为这是有益处的瘾,既可以让自己头脑灵活,也对社会有好处。” 老郑说:“你把一种嗜好换成另一种嗜好,我没有这样的功力。” “这样才活得痛快。”小郑说:“昨天,下着毛毛雨,公园里没有人,我还是过来。我起初以为,最多走两圈就必须回去,不料走着走着,竟走了十圈,达到我的目标了。雨一直细细毛毛,空气像水一样凉快,整个肺部都凉透了,真是莫大的享受。如果你来,肺里的烟全部都会吐出来。” 他继续说:“雨中行是什么回事?告诉你,就是没有烟臭味,没有电单车,没有酒鬼,没有喷气筒吹干树叶,连乌鸦的吵闹都没有,只有水从树叶间滴到头上,脸上,头顶好像有人轻轻敲打的样子,这叫‘醍醐灌顶’,要给你带灵感来了。” “这些,吸烟的人哪里会懂得?”老郑自嘲说:“我们就懂得下雨天睡觉,哪里会想到公园?下一次如果我来,会带一把雨伞。” “我们一起来雨中行,鞋子湿了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要的是灵感。” 这时,又来到进口处,老郑先自告辞了。 相关文章: 李开璇/营里营外 李开璇/马华文学的去政治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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