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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

对于被允许擦拭的错误,我更倾向于用古老的铅笔,而非原子笔,我将它定义为一种自我的怀旧。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至今,即使现在的原子笔已不如小时沉重,但面对数月一考的期末,我依旧觉得能闻出淡淡木香的、单一且有限的铅笔更能与我同频,是零维至二维的绝佳导体。 我的字自小学就被老师紧密关注着,这一关注便浪费了6年。一连6年我都在以古老的工具,制造出又乱又脏的信息代码供老师解密。当时原子笔已经盛行,有一种摇一摇,笔芯便会一点点冒出的原子笔是那个时期学生的必备学习单品。每到考试或自习时间便会听到阵阵“滴滴答答”的声响,惟有用铅笔的我常觉格格不入,想像着自己是拿着长矛独处于虫鸟鸣叫围绕的雨林中,又似是他们在以我所不知道的某某电码交流着,批判或嘲笑着。 华文老师兼班主任不少当着全班的面批斗我,说我的字又脏又乱,既然用铅笔也不勤些刨,小鱼际沾沾压压地把整本作文簿炸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每页歪歪斜斜的字都被写成了“死人”。我并未因这种野蛮而羞愧,她事后总会有鼓励与佩服的话为我挽尊,反倒为手中的长矛能掷出比肩子弹的分数而自豪。 事实上,我也不曾发自内心地认为我的笔迹过于粗大,却多次想跟班主任解释未果。她总觉得有种种原因让我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孩被约束在古老的工具上,于是给我买了一套原子笔和笔芯,让我好好珍惜,以后有好文章的同时也要有一副好字(附带干净的卷面)。不知过了多久,或说多快,它们就爽爽私奔了,如同被迫嫁进门还不被待见的妾一样,对我来说不用自然就不见了。过些日子笔迹毫无改变,她见没辙便送了我一整盒“辉柏”铅笔和4个铅笔刨,一个放在铅笔盒、一个放在学校抽屉、一个放在书包隔壁的网袋,还有一个放在家。她让我大胆用,用完她会给我买,看着她真挚火热的眼神,不免惭愧,即使幼小我也知道,她似乎把我误认为是不敢多用文具的贫苦学子。 当然,这还是没用的。(对不起老师) 幼时的好奇心是自然且冒昧的,凡是“不同”便会想驻足多一些,我被批斗多了,我的字也成了班上的焦点。直白者会直接横跨半个班级大陆来一睹我作业簿上的风采;腼腆者考卷和作业向前传时,或者我将作业分批交到讲台前时多驻足两分,一开始总会恼怒,将作业塞到别人的作业下,不做曝露在阳光下的小丑,但同学们看多也就习惯了。只不过还是偶然冒出“你怎么还是这样”的零星笑声而已。 老师要求我字必须写得大 当时有位很要好的C同学会把他的原子笔塞给我,逼我用。C将铅笔比作素,原子笔比作荤,说让我时不时要开荤,不能当身居山林的和尚与世界脱节太久。脱节,对,但我想原子笔反而才是脱节。那滴滴答答的撞击声不就是脱节吗?原子笔不过是将铅条放入塑料外壳的一个装置,跟铅笔的铅周围的木条没区别,甚至更繁琐。 当然,小学时的我对此是没有过多想法的,只是感觉跟铅笔更合得来就固执地用着罢了。 后来又出现了一种“转转笔”,两头圆润肥大,似用黏土糊上了两端,拿起来也死沉,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根“笔”能否写字、如何写字。当时的班级掀起了一股转笔风,让又重又长的笔在五指间如游龙般窜动,讲究举重若轻、丝滑如流水。转转笔的设计精美、简洁却不失个性,让班上的男孩子忍不住开始收集,并将自己最喜爱的、最能代表自身气质的转转笔一直带在身上,随时随地展现实力。当然,转笔风也影响了不少女孩子,毕竟“酷”这件事不分男女。 转转笔的风潮不亚于之前的原子笔,声量也是。此后上课间除了原子笔摇晃的滴答声,还会出现转转笔掉在地上或者打到某些物件(桌子或水瓶)的响声。这让我这位茹素的和尚或深山的落后野人感到十分烦躁,特别是几位爱装酷的同学一边转笔一边走路时撞到我的铅笔,砸断笔芯的时候。我不是一位早熟的人,只不过觉得为了铅笔和人争执很“下衰”,便偷偷将小气与恨意转嫁到了转转笔上,决心不用,也借此堵上了沉迷铅笔以外的道路。 升上小六后,班主任一面受压于小六检定考试(UPSR),一面被沉迷转笔风潮的同学们搞得焦头烂额,对比之下仅是字迹丑陋肮脏的我反倒显得可爱了许多(也可能是放弃了),她对我的要求局限在——字必须写得大,或许是因为字型大能够让考官穿过硝烟看见文字。不想功亏一篑的我自然欣然答应并严格遵守着,与铅笔的蜜月期至此开始,也随着大考结束而落幕。此后随着年龄与时代,手指与铅笔缠绵的机会少之又少,以致最近用起我却习惯性地将错字划掉,刹那间恍惚,竟习惯了洋洋洒洒写完文章后点击“发送”时一锤定音不回头的慷慨;却遗忘了好事多磨的、将作文修修改改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2025年,遂以此文祭奠我与铅笔曾经真挚的爱情。以及难忘的童年。
1星期前
2月前
1年前
2年前
一些人在生命中出现,是一世的伙伴。当年父亲乘船南来航程漫漫,与同船的财伯镇源伯相依为命,成为好友。 父亲晚年肾脏衰竭,开始洗肾前,得知霹雳北部中医的药能让病人延迟洗肾,每个月一次载他看诊,拿药包回家煲煮。回程必定停都门买茨厂街的四眼仔咸鸭,给老姐们一个家庭半只,也带上半只给财伯。父女俩拎着咸鸭和鸭脚包到花城巴刹二楼的小贩中心探访经营肉骨茶的财伯,老友相见眼眶湿润。财伯的门市生意不是很好,有时间泡茶招待我们,两个老人家坐着话家常。返回小城车上,父亲常回忆话当年。财伯在花城落脚后经营批发鲜鱼生意。生意极佳,一天收入上百令吉。70年代的100令吉很大了。 童年时期每年一次的云顶家庭游,父亲必定带上支票停花城向财伯换现钱。从父亲处得知财伯没吃喝嫖赌,唯一爱好是买马票。买很大。记得某次财伯感叹,若不是当年不会守财,如今日子可以过得容易。一瞬间他又恢复倔强神色,简,要谢谢你阿爸,至少我自己有个手艺卖吃的,不用和孩子拿钱。只要肯做,饿不死的。当年财伯发现鲜鱼买卖竞争对手开始多,某次见面时向父亲询问肉骨茶制作方法。不停反复煮就胆粗粗开档了。 财伯好几次在我面前问父亲,你这个最小的给我作媳妇吧。那时我们在船上说好了的。父亲笑笑拒绝,少年人,不想嫁就由她。我这小的有性格,我怕你来不及抱孙就被她气死。记得我第一次听到“在船上说好了的”, 瞠目结舌。好像古人的指腹为婚。 那次回程车上父亲认真说简如果你觉得可以,不妨交个朋友。那样老来有个伴。我说老爸不必了,晚年我去老人院报个名即可。自此父亲没再提结婚事。执教鞭后带父亲回返中国乡下,他必定带当地挂彩及梅菜干等手信给财伯。父亲过世那天,我翻遍电话簿找不到财伯号码。没能通知长者。3个月后我北上都门课程,探访长者,一听闻噩耗,老人家泪流满面。 镇源伯与父亲在柔北鳖镇落脚。两人一握胶刀一握锅铲含辛茹苦养家。80年代镇子餐饮档雨后春笋市场饱和,父亲决定搬到小城。每一次载父亲回去鳖镇探朋友或到他以往常去的小镇会馆搓麻将,他必交代买小城豆沙饼和电视机牌咖啡给镇源伯。中秋佳节则带小城的猪仔月饼。每年未曾间断。某年周六,老姐们本来说好了要带他去东部海边野餐,住一晚才回来。他一反常态不去。 坚持要给父亲守夜 那天清晨我带队比赛结束,风尘仆仆自都门返家,刚放下行李,父亲问简你可以载我去鳖镇吗。我二话不说拿钥匙就要开车,老姐载一车食物草席和小朋友,停在家门口说妹妹完全没有休息到啊,爸你和我们去海边吧。他一言不发不肯下车。我载父亲,车上分享带队趣事。抵达目的地后他在镇源伯家呆一个下午。那次见面两老话题皆围绕芦柑漫山遍野的趣事。那片两人成长的土地。回程车上父亲感慨特多,简你要记得,我如果不在了,你们姐妹过年过节要来看看镇源伯。他是我的好朋友。就在那个星期,父亲因洗肾病变而永远离开。姐姐总说妹妹谢谢你当时载爸爸上去。否则我们后悔一生啊。 父亲离开的早晨,老姐打电话通知镇源伯。下午时分,镇源伯和太太包租一辆德士抵达殡仪馆。看着棺木里的父亲,老人家哭得稀里哗啦。那个晚上,两老坚持要给父亲守夜。自父亲离世,举凡节日节庆,我遵照家父遗训,驱车探访老者送礼。一直到行管令解禁开放,某日老姐听闻在鳖镇友人谈起老人病重。我载老姐们探访。老人在房内面墙躺卧,没有穿衣服,远远看到背后肌肉溃疡红肿。老太太眼眶湿润,谢谢你们来看他。和你爸爸同一艘船的几乎每个走了。第二个星期复又维持行管令。老人离开了,我交代老姐友人代交帛金,打电话给老太太致以最深歉意。 父亲离世迄今15年。这些年举凡北上途经花城,我必定转进去大巴刹,拜访财伯。 父亲的同船伙伴情谊,如夏日庭院微风轻拂中弥漫的淡淡花香。 久久未能散去。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