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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

那些斗胆用身体在高速公路上行走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了哪些麻烦,但我们多数把他们当成麻烦。时速120公里,突然眼前一大障碍物,方向盘左右闪避,干一大清早遇上这麻烦事。 马路就像保龄球球道,有车经过,它便兀自移动,但它从不移动。尽管如此,它总赠予我们许多意想不到的礼物——时而一粒滚动的头盔,时而一具扁烂的动物尸体、一个想死的女人。她怀着孩子,开着白色本田City,就在我每天开车回家的路上割颈自杀。 马路是一条悲伤的马路,所以我才会在那个早上遇见蜥蜴人。 拖拉着骨一般的身体,蜥蜴人出现在16区高速公路上。破洞的深褐色衣服与肤色相衬,脸颊瘦出了窟窿,头发披覆至背——如山鬼,也似野人。天还明晃晃,他是该死在这城市,还是生还自哪座深山?在这汹涌的马路,我往前,他也往前。他就用枝干般的身体穿过车龙,没人来得及鸣笛。 穿过他的瞬间,我清楚看见他的嘴巴。他在说很长很长的话,像必须念三天三夜的咒语。所以在那瞬间,我想他是疯子,才会赤脚走在公路上。 ● 有时街道是虚幻的,而且夜晚比白天来得危险。只是整座城市的夜晚越来越暗了,工人在马路旁维修,但灯照不到他。 在那些阴暗处,我曾经见过夜晚的狸花。 熟悉的办公室楼下,狸花是一个陌生化的词语。办公室坐落于一个充满人烟的小区,对面是住宅,偶尔有猫走过。每天早晨上班遇见狸花,他都背着一个沉甸甸,破了几个小洞的黑色布袋。狸花的头发依旧像一篇语法全错的、语句不通的文章——乌漆麻黑的一整片,遮住了一半的脸,但脸的肤色也晒得几乎和头发一样的色度。于是在那全然浑浊的黑之中,狸花面目模糊,徒留一双眼白特别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遇见狸花,他只是很缓慢地从人家门前走过。那种慢,是生命还有很长但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干嘛的慢;也像是管他的生命,今天要死也无妨。 几乎每天上班,狸花都会从相同地方,带着一样的躯干与行囊走来——没有遇到的话,永远是我不够准时。所以我才说他是狸花,猫一样的定点来到与离去,为这个地盘留下自己的气味。 而上班快半年,在这办公室小区混熟以后,我逐渐认识了三条街道的浪猫。很常午餐时间遇到其中的谁,都会蹲下来跟它们说话,但它们多数时候慵懒地摊睡在水泥地上。午后炽热,水泥地还留有些光影,浪猫会躺在影子之中。 当然,不是每一只浪浪都会对人的语言有所回应。它看到你,闻到你,听懂你,只是懒得回应。 有时我觉得它们其中一只,是变成人的狸花。满身的虱子、沙尘、汗、肤油、污垢凝成风霜,狸花走路不说话。 还可以与人对话的人,都把自己留给了他人。那些已经无法与人对话的,都把话留给了自己。 ● 第一次只身走上流浪汉收容中心那天,其实心里有点怕。那怕,比在高速公路上看到蜥蜴人的那个瞬间来得低沉与绵长;但作为一名记者,尽管刚入行,我觉得怕比受伤更羞耻。 半山芭龙蛇混杂。下过雨的街道,像极了一条湿滑的鲶鱼,光溜溜、长条状的身子;偶有车灯打过,就像鱼在深海发光。 我去半山芭找的是一名姓梁的牧师,他说他在菜市尾端等我,楼上便是他的收容中心。他照顾无家者已经20年,我们通过两次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粗旷、市井、接地气,没有电视里牧师故作温柔的儒雅,反倒像半山芭哪个水果摊的龙头。直到见面那刻才发现,梁牧师比想像中还要矮小,像只马一样往下垂的脸上,有两条粗黑的眉毛。重点是,原来牧师不一定总是穿着黑色大袍。 教会的好心人捐出店面,梁牧师便负责打理。有床位,有饭盒与瓦片,早上醒来能到外头溜达,午餐时间一到又折返领饭,像极了一群放养的街猫。但他带我走上楼的那刻,推开门,也有百无聊赖的老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他看着你看他,此刻注视都变成讨价还价之物——我问梁牧师:“这样(闯)进来真的没关系吗?”他说:“有我在,不要紧。” 三楼白天不开灯。他用钥匙打开门锁,生锈铁门发出一阵咿呀——众人随即引头探看。在店铺的尽头,一束光温和地照进,梁牧师说那是他们放风的露台,刚吵过架的谁就在那头冷静。将领一般,他带着我巡视这20个床位——每人安排一样的橱柜、杯具、洗漱用品……谁彻夜未归,谁病死老死痛死白板上的床位名字便一把擦拭。汰换家常,那些名字都臣服于他,接受这规训,这监管与条例,才得以绑定一个床位。他是统治者,也是父亲,每个拜三的团契活动会陪他们唱歌。 但我总觉得,真正的将领之才不能有太多的爱,因为他们还要上战场。 偶尔会有政府官员沿着那条潮湿,堆满干货的梯道上来,有时梁牧师在,有时并不。他们说这里没有执照,收留无家可归者是非法行为。以安全隐患为由,一个店铺不能是家。 因而,没有家的人,都应该由政府监管。 ● 许多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带着捕猎器,从卡车一跃而下。野猫自午睡中惊醒,卡车的引擎由远而近,穿过水泥与沟渠,轰隆轰隆,像一场惊雷暴雨正从远处缓缓逼近。没有家的人,都应该由政府监管——于是他们的武器,如巨大的扫把,把街道的左边至右边,前面至后面,一时半刻之内统统清扫干净。 “以安全隐患为由,他们必须被隔离”。仿佛一辆开往神秘岛屿的愚人船,把麻风病患者都驱赶至无人之处。因而,疯子有疯子的归宿,当他们聚集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排他的部落。资本主义也汇聚成城市与高塔,在那俯瞰人世的高塔之下,相似的人依然会不由自主地相遇、聚合,并自以为安全。因此第一次在公路上遇到蜥蜴人,以及在办公室楼下遇见狸花,他们异化的服饰、行为,俨然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刺点。强烈的害怕像一支发射的火箭来得极快,但也忽地消失于无垠之中。 细想之下,我畏惧的其实是那山鬼的形象,那我打从有了认知开始,便不曾光天化日下见过的留至腰际、打结交错的蓬头;以及像刷上黑油一般油亮的垢面。我甚至来不及去想,他们此时此刻的存在,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问题;他们面临着问题,且不是拿着扫把到街上清扫就能解决。 一只老鼠被车碾过,尸体三天三夜都无人清理。它成了街道的隐喻。它要不是被马路吞去,也许就是被蜥蜴人或狸花吃了。 ● 收过几次罚单,暂停营业复又亮灯开灶。教会阿姨来煮大锅饭,喂养散居在半山芭附近街道的流浪者,那锅大得能把一个孩子煮熟。在大锅米饭煮熟的绵长时光中,梁牧师与执法人员也拉开了冗战——他们拉锯、僵持,最终双方都停留在原地。 “没有执照,不能营业。” “我们没有营业,只是收留无家可归者。” “他们应该去政府的收容中心。”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有屋瓦,我想蜥蜴人与狸花也是。 在高速公路遇到蜥蜴人那天,他似乎已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逃亡,仿佛被炽热的太阳追赶,穿过一大片野林与蒺藜,再跟着月亮的方向走,才狼狈地逃来这座钢骨森林。他到底有想去的地方吗?被逮捕到公立收容中心的流浪汉,他们仍会想方设法逃出来,再重新过上天地为家的日子。里面没有自由,里面的空气很闷热,梁牧师说——他们宁愿睡街上。 ● 街道是虚幻的。在街道形成之前,众人席地而坐;只是当人为泥地铺上石砖与水泥,人们便只能在街道上走。他们说,只有山里来的人才会当街坐着;只有疯子才会睡街上。 狸花是疯子吗?后来我才发现他不是。在熙熙攘攘的小食中心旁,街坊邻里立起了个大红色的拿督公龛,香火断断续续,初一十五会供奉发糕苹果。午餐时间,我都会从公司经过这条小路,走到后边的南洋咖啡店去。拿督公龛旁的树荫下搭起了个木棚子,时而停了几辆摩托,华人阿伯并肩坐着消耗时光。一只脚翘起来,一只肮脏的人字拖便掉落沙地;万宝路香烟袅袅,有一天我便见着狸花以相同的姿势坐在他们之间。 狸花正在与人说话。这一次我忍不住多瞅他两眼,瞅他黑色布袋里边装了些什么。瞅他蓬乱头发后的脸,瞅他那双特别明亮的眼睛。忽然,他看着我看他,那眼神间虽没有鄙意,也没有恶意,但不下两秒,我还是像个孬种一样假装把眼神飘往树上的翠鸟,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过。 像看鬼一样的眼神。 相关文章: 梁馨元/石头是没有世界的 梁馨元/如果明天会死 今天我们依旧要歌唱 梁馨元/Clito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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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保30日讯)为解决市区内流浪汉问题,大马防范罪案基金会近打分会主席锺镇鸿日前率领多方代表,包括心善美慈善机构、华大伟组屋睦邻计划、霹雳国家社会福利局等单位,礼貌拜会怡保市长拿督鲁迈兹,共同商讨应对方案,并提议利用华大伟组屋的地点优势设立临时庇护中心。   锺镇鸿在会议中提议,整合相关组织的资源,在华大伟组屋设立临时庇护中心,以为流浪汉提供一个固定的落脚处,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同时减少市区内的滋扰问题。对此,鲁迈兹表示支持,并同意将市政厅于冠病疫情行动管制令期间设立的5所庇护之家,重新调整为临时庇护中心。这些庇护中心将以象征性租金每年10令吉提供给相关单位运营,作为弱势群体的安身之所。   会议中,市政厅执法单位主任再亚迪指出,怡保市区流浪汉问题的根源之一,是某些个人或组织持续在市中心商圈派发饭菜,引来更多流浪汉聚集于此。他呼吁相关单位更有系统地提供援助。霹雳国家社会福利局执法代表祖卡菲对此表示认同,并希望由大马防范罪案基金会近打分会牵头,在指定地点为流浪汉提供援助,避免影响商圈的正常运营。   商家与慈善机构表态支持 参与会议的商家代表蔡亚伍表示,流浪汉问题不仅影响商圈的生意,也损害了怡保的市容。他以霹雳苏丹册封典礼的接待经历为例,指来自全国的达官贵人前来领取照片时,都对店外流浪汉聚集的现象表示困惑。   他呼吁尽快落实具体措施,改善此现象。   心善美慈善机构主席张金友则指出,其团队长期关注流浪汉与弱势群体,尤其是在华大伟组屋进行派饭活动期间,更深刻感受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对庇护中心的设立表示全力支持,并表示将继续提供资源与协助。   承诺设爱心饭堂吁支持 锺镇鸿对市长的支持与市政厅的配合表示感激,并承诺将其中一单位作为爱心饭堂,提供流浪汉及弱势群体一个固定的用餐地点。他呼吁更多善心人士与志工加入这项计划,共同为社会贡献力量。   通过各方的通力合作,此次倡议为怡保市流浪汉问题提供了可持续解决方案,也为社会关怀行动树立了典范。预计相关计划将在近期正式启动,造福流浪汉与弱势群体的同时,也提升市区环境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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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确定所有人都希望他死,虽然没有人说过。那个流浪汉或许是知道的,所以报纸上的他嘴角向下,眼神呆滞却又充满攻击性。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掉进那个沟渠里的。有人说当晚见过他,抓着一支酒瓶醉醺醺地坐在路缘,可能是喝醉了自己掉进沟渠摔死了;有人说他的时间到了,阎王爷要收他;有人说他可能突然清醒了,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所以就寻死了,众说纷纭。有人可怜他,但没有人惋惜,所以我知道,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他的头很大,异常的大,几乎和肩膀等宽。有妇人聊起他,说他妈生他时肯定遭了罪。另一个妇人说,不一定,也可能是后天性的病变。和他的死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生。在这个小小的市镇,大家都说他有家人,大家也都不知道他的家人是谁,一直到他被发现四肢扭曲地趴在沟渠底部,警察查了查身分证资料,没有直系亲属,于是他的尸体直接交由收尸队处理。 我是见过他的,第一次见到是在镇子最繁华的那条街上,那时我才10岁。他长得很怪异,五官扭曲,两颗眼球各看一边,大大的头更是恐怖,皮肤被头撑到最大限度,额头和太阳穴薄薄的一层皮下布满青筋,像个随时会爆炸的气球。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从我10岁那年走到我20岁,最后趴在沟渠里不走了。 “死了啊?也好,解脱了。” “死了?也好,上次我家孩子看到他,吓得回家发了几天烧。” “真的死了?唉,希望他下辈子可以投胎做个正常人。” 他的死成了那天下午茶餐室里的热门话题。我坐在角落听了很久,一直到傍晚回家时都没有听到一句“可惜啊,三十多岁就死了”。所以我可以肯定,大家都希望他死,只是没有人会说出口。说了,你就是蛇蝎心肠,会遭报应的,下辈子也会变成大头。 大头是我自己对他的称呼,但从来没有说出口,没有人会想谈论他,至少在他死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头死了我就再也不会看见大头,一直到我到吉隆坡上大学后,我又见到了大头。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不大了,变成了大大的肚子,有的时候又很瘦,有时很高,有时又很矮。他有时候在乌拉港商业区的后巷翻找垃圾,有时候坐在加影旧组屋的楼道发呆,有时候在沙登老街的五角基躺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街上人来人往,无数只脚在他身边绕过,没有人打扰他,他也没有打扰别人。但我知道的,他的存在就像从厕所下水道里飞上来的蛾蚋,并不扰人,但你就是看不顺眼,所以希望它不存在,希望他死。 “死了好,活着太痛苦,还不如一条狗。”有一次我和同乡经过那条大头死在里面的沟渠,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说?” 他指了指沟渠旁的草地,一对老夫妇正在给一群流浪狗喂剩饭,脸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 我突然想起,不知道大头在沟渠底下时,是否曾挣扎过一秒? 相关文章: 【博大微型小说展】裴慈敏/缪斯的诅咒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雯薏/选择 【博大微型小说展】陈韦璇/大头 【博大微型小说展】黄明乐/阿月 【博大微型小说展】杨惟乐/几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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